覺者之敵──此世非虛無亦非全然的汙穢
話說,「覺者之敵」所指涉的是站在顯教佛陀之對立面──只要是好好過現實生活、肯定自我、完成自我、營造美好家庭、建設國家者而不厭離人生者,都可以說是站在歷史上佛陀之對立面,也就是覺者之敵,畢竟對於原始佛教乃至小乘與大乘顯教皆主張,現實世界是污穢的,人們應該要捨棄現實世界的欲望,捨棄追求現實世界的價值。甚至還有主張人的一切行為乃至起心動念,皆是造罪業如地藏經云:「閻浮眾生,舉心動念,無非是罪。」在這樣的定義下,任何一個平凡的善人好好娶妻身子,照顧家庭,貢獻社會,皆為「覺者之敵」而造成下一世輪迴的苦因。佛教淨土宗更是主張「厭離穢土,欣求淨土」,對於現實世界的評價就是污穢令人生厭,而有甚者直接認為現實世界本身就是虛無的,無意義的,如龍樹的《中論》主張「一切法無自性(niḥsvabhāva),故空(śūnyatā)」也就是「現實世界的一切諸事物皆無自性, 因此不具存在性」,注意,龍樹所言的「空(śūnyatā)」與密教所言代表法界體性六大的「空(śūnyatā)」不同,這裡是「不存在」的意思,是徹底的「無」,是指示對象的「無」,這有別於一般描述的「無」,一般所說的「無」,是描述一個事物的狀態,是以事物的成立為前提。 如問:「你的姊姊有錢嗎?」回答「無!」不是說世界上沒有錢這種東西,而是錢這個東西在姊姊的狀態是無,這個「無」恰恰以錢這個東西的存在為前提。例如討論姊姊有沒有錢,姊姊的錢是有還是無,無論主張哪一方,都是預設一個前提:「我的姊姊是存在的」, 但實際上我的姊姊是不存在的,而如果我沒有姊姊,自然,我的姊姊的錢既不是有,也不是無,也就不會落入「有」和「無」的任何一方。 所以龍樹的「中觀」不是指示一條非有非無的微妙的存在方式,而是主張徹底地沒有,比無還無。因此,在龍樹眼裡這個宇宙本身就是一種悖論,本身是「虛無(nothing)」,這種佛教根本就是無意義的虛無論,毫無價值。
結合以上,佛教(顯教)看這個宇宙,不是汙穢就是虛無,因此,若肯定這個宇宙者,可說就是「覺者之敵」。至於覺者則居涅槃常樂我淨境界而否定此世。
覺者之敵──金剛魔羅
日本密教的根本經典之一的《金剛頂經》,在金剛部的四大菩薩之一的「金剛摩羅(Vajra-māra)」又名「魔慾(Mārakāma)」,即是「金剛愛染(Vajra-rāga)」,即「以『愛』來染眾生者」。根據唐密祖師金剛智三藏所傳的《金剛頂經大瑜伽祕密心地法門義訣》所開示,「金剛摩羅(Vajra-māra)」的摩羅(māra)之名,是令「樂染淨者」不得自在,所謂「樂染淨」就是「喜愛淨土或是清淨涅槃境界,討厭的此世(稱為雜染世界)」,這樣的「樂染淨者」,「金剛摩羅(Vajra-māra)能夠令他們無法自在於淨土或是清淨涅槃境界之中。摩羅是梵語māra的音譯,意思是「殺者」,「金剛摩羅(Vajra-māra)」的「智印」為「弓箭」代表「愛染智」,菩薩成等正覺及成佛(覺者),樂於住清淨境界而不樂於隨於雜染世界(此世即現實世界)來成就眾生,「金剛摩羅(Vajra-māra)」即以代表「愛染智」的「弓箭」射擊這些佛菩薩,以『愛』來染這些佛菩薩,令佛菩薩無法久住清淨境界,而來到雜染世界(此世即現實世界)成就眾生,因此稱為「殺者(māra)」,舉個例子,就是像觀自在王如來(阿彌陀如來)樂於居極樂世界,被「金剛摩羅(Vajra-māra)」的智印射中後,就成為樂於雜染世界救助眾生的觀自在菩薩。
還有一種情況,就是有菩薩發廣大心,作救度眾生的大佛事,但是別的佛菩薩住在自己的佛土宮殿不幫助這位菩薩,這時此菩薩即以「金剛摩羅(Vajra-māra)」的「愛染智」之智印,射向那些不幫忙的佛菩薩,被射到的佛菩薩便隨喜而一同加持這位發廣大心的菩薩,佛智神力皆不違背。前述種種就是「金剛摩羅(Vajra-māra)」的「殺淨」而以愛染之,所以可說「金剛摩羅(Vajra-māra)」在是耽溺清淨境界的覺者之敵,而不知這就是「大愛染慈悲」。
對於在雜染世界(此世即現實世界)的眾生,被一切煩惱所堅牢染縛,而無法相信清淨的金剛頂瑜伽密教,此時菩薩即以「金剛摩羅(Vajra-māra)」的「愛染智」之智印射之,堅牢綁縛眾生的煩惱隨即被遭破壞,以大愛染慈悲來染眾生,令眾生解脫煩惱塵垢得清淨大樂,此處「金剛摩羅(Vajra-māra)」是殺垢染而以愛染之,「金剛摩羅(Vajra-māra)」以奉持眾生所以眾生離苦得樂,給予眾生大樂而名為「大樂(Māha-sukha)」,愛染眾生,所以眾生解脫煩惱,因此名為「金剛愛染(Vajra-rāga)」。
又其實在印度教中「愛神kāma」別名為「māra」,因此梵語「māra」也有「愛、激情」的意思,印度教的「愛神kāma」在金剛頂瑜伽密教即成為「金剛摩羅(Vajra-māra)」,別名「魔慾(Mārakāma)」也就是源於「愛神kāma」而來,在顯教「魔慾(Mārakāma)」是佛敵(覺者之敵),在密教則是金剛部的四大菩薩之一乃至蓮華部世界的原理「大慈悲愛染」,這就是密教勝於顯教之處。